清晨六点的操场泛着淡青色雾气，高三（2）班的陈默正沿着红色塑胶跑道冲刺。他的运动鞋碾过积水，溅起细小的水花，校服裤腿卷到小腿肚，露出因常年训练而紧绷的小腿肌肉——像两块被反复锤炼的铁疙瘩。他喘着粗气，耳畔是教练的哨声：“陈默！最后一圈！把摆臂幅度给我拉满！”

两百米外的美术教室里，林夏正对着画架发呆。她的调色盘上挤满了靛蓝与赭石，可画布中央的少女肖像总缺了点什么——或许是眼神里的光？她用铅笔狠狠刮掉嘴唇的轮廓，纸屑簌簌落在裙摆上，像揉碎的月光。“又失败了。”她低声自语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笔杆上的刻痕。

这两个身影，一个在汗水中丈量青春的距离，一个在颜料里打捞灵感的碎片，本是平行世界里互不打扰的存在。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，陈默抱着篮球躲进美术教室避雨，看见林夏蹲在地上捡被风吹散的速写本，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滴在素描纸上，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。

“你的画……很像我妈以前画的。”陈默突然开口，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。林夏抬头，撞见他额前还挂着汗珠，校服领口湿了一片，像个刚从战场下来的士兵。

“你妈妈也是画家？”林夏擦了擦速写本上的水渍，指腹沾了点炭灰。

“不是，”陈默摇摇头，“但她总说，我跑步的样子像幅画——特别是冲线的时候，头发往后飞，像匹脱缰的马。”他顿了顿，又补了句，“可我觉得你的画才像诗，能把风都画进去。”

那天之后，两个世界的缝隙里漏进了光。陈默会在训练后溜去美术教室，看林夏把柠檬黄涂在向日葵的花瓣上，看她皱着眉修改人物的鼻影；林夏则会在周末跟着陈默去操场，看他一圈又一圈地跑，阳光落在他汗湿的后颈，泛着金色的光。“你为什么能一直跑？”某次训练结束后，林夏递给他一瓶冰可乐，瓶身凝着水珠。

“因为终点在那里啊。”陈默灌了口可乐，气泡在喉咙里炸开，“就像你画画，每幅画都有你想表达的东西，对吧？”林夏没说话，只是看着他把空瓶子捏瘪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学校筹备“艺体融合节”时，他们成了搭档。陈默负责设计运动主题的艺术装置，林夏则用丙烯颜料在跑道上绘制巨型壁画。当陈默扛着木板经过时，林夏正蹲在地上画跨栏运动员的肌肉线条，画笔在她手里像只灵动的雀儿。“这里……”陈默指着画布上运动员的小腿，“应该再突出些力量感，像我跑步时蹬地的感觉。”

“那你示范一下？”林夏抬起头，眼睛亮晶晶的。陈默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脱了外套，在画布前做了个起跑姿势。林夏看得入神，笔尖下意识地跟着勾勒，直到陈默咳嗽一声，她才发现自己的颜料蹭到了他的校服上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林夏脸一红，手忙脚乱地去擦。陈默却笑了：“没事，就当是纪念。”

装置揭幕那天，整个操场变成了艺术的海洋。林夏的壁画上，跨栏运动员的身姿矫健，背景是流动的云朵；陈默设计的木质框架上，挂满了同学们的运动瞬间照片。当校长宣布“最佳创意奖”颁给他们时，陈默偷偷握住了林夏的手——她的掌心全是颜料的温度，像团小小的火。

后来有人问陈默，为什么要和林夏走那么近。他摸着墙上的壁画笑：“因为她让我知道，跑道不只是用来跑的，还能画出故事；画布也不只是用来画的，还能装下汗水。”而林夏则在日记里写道：“原来最动人的艺术，从来都不是孤芳自赏，而是和另一个灵魂共振。”

如今，陈默依然每天清晨在跑道上奔跑，偶尔会停下来看看那幅壁画，想象自己化作画中的运动员，跃过一个个障碍；林夏则继续在画室里涂抹色彩，有时会把陈默的训练视频调成慢动作，研究他跑步时肌肉的起伏。他们从未说过“青春”二字，却在跑道与画布的交界处，读懂了彼此的热爱——原来青春可以有千万种模样，只要敢追，每一种都很耀眼。